我知道,明天就是除夕了,而我也會在今天的夜晚,趕回高雄

在趕著回家的此刻,在舊的結束跟新的開始之間,我就像多數的人,問著有時會想問自己的一句話

「那麼,你後悔嗎?關於這些年這樣的生活!」

你後悔嗎?這樣的一句話,就像是在沒有意義裡尋找意義,就像是在深夜裡辨別黑暗的層次,就像是一個刻意要不經意的回頭、輕輕望著那走過的痕跡

「那麼,你後悔嗎?」我望著那個由於沒睡飽而浮腫的臉,儘管,就算睡飽了,就算前一天刻意不喝水還是浮腫的臉

我很想這麼說、我很想帥氣的說、我很想像一身輕鬆的風這麼說、我很想像小說裡的主角這麼說

「我不會後悔!我對我做的每件事,從來、不、會、後、悔!」我很想這麼說著,像一個英雄該有的台詞、像一個勇者該有的台詞

然而,我知道我是說不出口的,我怎麼說得出口

我是那麼的想同時朝左又朝右的走,我是那麼的想同時擁有夏季跟冬天,我是那麼的想同時擁有這個又保留那個、專心聆聽這個聲音又投入表演那首音樂

「那麼,你後悔嗎?」對於那個一次只能走一個方向、一次只能有一個季節、一次只能保留一樣東西、一次只能有一顆心的我們

然後我明白

我後悔,我十分的後悔,我非常後悔,我不管做什麼,都會後悔,因為,我永遠無法知道另一個選擇是什麼滋味、是什麼感覺

而光是無法知道,我的心裡,就會像遇到一場小小到微乎其微的小雨,激起一陣微乎其微的、小小後悔的漣漪

然後我明白
那個,在這裡似乎說著很多話,似乎很懂事、似乎可以告訴很多人一些事情的我、似乎對什麼都了然於心、可以自在的我
儘管,做什麼都盡量無懼無畏的我,是很難無悔的

「那麼,你後悔嗎?關於這些年這樣的生活!」那個臉又如此問了一遍,似乎答案是無法讓它滿意的又問了一遍

然後我說

我後悔啊!我很後悔啊!不過,那一點都不重要

重要的是,不管什麼後悔,我都願意接受也只能接受,我都願意面對也只能面對

因為,那是我的選擇,不過我選擇的並非只是我喜歡那條路如此簡單的理由

我之所以選擇,是因為走在那條路上的後悔我願意面對


我知道,明天就是除夕了,而我也會在今天的夜晚,趕回高雄

「那麼,你後悔嗎?關於這些年這樣的生活!」它又輕輕問了一遍,在我趕著回家前如此問了一遍

在漂蕩的音樂聲中,我突然微笑了一下

不過可惜的是,那不是英雄爽朗的笑聲,也不是智者覺悟的笑聲

那只是

一個願意接受後悔,一個願意面對後悔,一個知道不管選擇了什麼都會小小後悔

的小小平凡笑容

在除夕的前一夜

雖然,那個笑容看起來似乎,並不後悔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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